李密是這樣說服晉武帝的
“表”是我國封建時代一種公文文體,即臣子寫給君主的呈文,它的主要作用就是表達(dá)臣子對君主的忠誠和希望、陳說政治的請求和愿望,往往帶有較強的抒情色彩,重在陳述心跡、表達(dá)感情。在文學(xué)史上也不乏這樣的名篇,如孔融的《薦禰衡表》,諸葛亮的《出師表》等。蘇軾說:“讀《出師表》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忠;讀《陳情表》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孝?!庇纱丝梢姡蛾惽楸怼肥且黄匝郧闉橹鞯奈恼?,也是一篇以情感人的名篇,在文學(xué)史上有很高的價值。
李密名虔,字令伯(224-287年),犍為武陽(今四川省彭山縣)人,是西晉時期著名的文學(xué)家。三國時他是蜀國的大臣,曾任蜀國的尚書郎、大將軍主簿、太子洗馬等官職,還多次出使到吳國,因為有很好的口才,受到吳國人的稱贊。
公元263年,司馬昭滅蜀,李密成了亡國之人。公元265年,司馬炎稱帝,改國號為晉,稱晉武帝。西晉雖然是我國歷史上大統(tǒng)一時期,但此時的國家并不安寧,蜀漢雖滅,尚有東吳占據(jù)江東,負(fù)隅頑抗,因此,晉武帝必須采取多種措施,以擴充實力、鞏固統(tǒng)治,起用、拉攏亡國的大臣成了此時切實有效的措施之一。李密因其以往的名望和此時特殊的身份理所當(dāng)然成了起用、拉攏的對象。朝廷不惜三次征聘:第一次是前太守臣逵察“其”孝廉,后刺史臣榮舉“其”秀才,這些被李密以“供養(yǎng)無主”推辭了;第二次是詔書特下,拜“其”郎中,尋蒙國恩,除“其”洗馬,李密再次“辭不赴命”;因而第三次是詔書切峻,責(zé)“其”逋慢;郡縣逼迫,催“其”上道;州司臨門,急于星火。此時的李密還能再推辭嗎?需要說明的是,《文心雕龍·章表篇》說:“昔晉文受冊,三辭從命,是以漢末讓表,以三為斷?!蓖谱尩谋砦囊匀秊橄?。此時如果李密再推辭,就會使晉武帝對其推辭的真正用意——對蜀漢政權(quán)的懷念,要保持自己的氣節(jié)產(chǎn)生懷疑,處理不當(dāng)很可能招來殺身之禍。李密在驚險萬分、舉步維艱的處境中思量再三,最終決定以“情”為把手,從三個方面說服晉武帝,讓其接受自己的請求。
一、陳已往之情,讓武帝動情。
文章開篇就從自己的悲慘身世寫起,“臣以險釁,夙遭閔兇”,六個月時就失去了父親,四歲時母親又改了嫁,成了孤兒的李密一直由祖母撫養(yǎng)。缺乏父愛、母愛的他身體一直不好,“少多疾病,九歲不行”。成年后李密獨撐門戶,“既無伯叔,終鮮兄弟”;且李家一直是獨脈單傳,“門衰祚薄,晚有兒息”;李家除了人丁不興旺之外,經(jīng)濟也不寬裕,“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nèi)無應(yīng)門五尺之僮”。李密從幼年一直說到成人,從各個方面鋪陳自己凄苦悲慘的遭遇,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對他手下留情了,這樣文章開篇就博得了晉武帝的同情。
另一方面,此時的祖母“夙嬰疾病,常在床蓐”,對在困境中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祖母李密理應(yīng)悉心照料,未受到征召前李密也確實是早晚服侍,端水送藥,“未曾廢離”。受到朝廷征召后李密可以把祖母安頓好,然后安心上任,但李家人丁稀少,兒子又小,加之經(jīng)濟不寬裕,這就使得李密不能丟下年邁生病的祖母自己赴任,這份孝心至真至純,讓晉武帝感動。
李密在文章的開頭,通過陳述過往之事,博得了晉武帝的同情,那份骨肉至親的親情也讓他感動,這樣就緩和了其對李密反感的心理。
二、敘現(xiàn)今之情,解武帝心結(jié)。
只談過去還是難消武帝心中之疑,所以在二、三段中李密從現(xiàn)今說起,來解開武帝的心結(jié)。
在第二段中李密從當(dāng)今朝廷入手,用“逮奉圣朝,沐浴清化”開啟,這既是對武帝的頌揚,又表明作者對深受其恩的感激。對被提拔為太子洗馬這件事,李密謙卑地說道:“猥以微賤,當(dāng)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绷硗?,李密還表明并非不想赴任,“欲奉詔奔馳”,只是“劉病日篤”,所以才再次推辭。這些都說明對當(dāng)今朝廷的恩情,自己一直心存感激,兩番推辭實在是不得已。
第三段中,李密從新王朝的施政綱領(lǐng)說起,“圣朝以孝治天下”,“我”李密對祖母盡孝不正積極響應(yīng)了朝廷的號召嗎?接著他直接稱過去的蜀漢為“偽朝”,表明自己在蜀漢做官的態(tài)度是“本圖宦達(dá),不矜名節(jié)”,并一直深深感激晉武帝對自己“過蒙拔擢,寵命優(yōu)渥”的知遇之恩。他用這種明確的立場消除了晉武帝的疑慮。最后,正面提出自己不能奉詔的原因還是祖母病重,有了前面的鋪墊,晉武帝接受李密的推辭當(dāng)然是意料之事。
總之,李密在二、三段中立足現(xiàn)今,感激對方恩情,表明立場,解開了晉武帝的心結(jié),使其接受自己的請求有了很大的可能性。
三、述日后之情,寬武帝之心。
解開晉武帝心結(jié)后,李密用一個四十四和九十六的對比作鋪墊,提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先盡孝道,后報國恩。接著用謙卑、低下的語氣再次懇請“愿陛下矜愍愚誠,聽臣微志,庶劉僥幸,保卒余年”。在這種情況下,標(biāo)榜以孝治天下的晉武帝只能對李密的行為表示支持。結(jié)尾李密為了再次使武帝放心,用“生當(dāng)隕首,死當(dāng)結(jié)草”作誓言,說自己以后活著會殺身報效朝廷,死后也會結(jié)草報恩。作者放眼未來,再次表明對朝廷的感激和忠誠,寬慰了武帝曾經(jīng)受傷的心靈,使他欣然接受了自己的請求。
縱觀全文,作者以“情”為核心,從已往的悲苦之情說到現(xiàn)今的感激之情,再說到日后的報效之情,用“情”將武帝包圍,終于融化了其心中的疑冰。難怪讀完《陳情表》的晉武帝“嘉其誠款,賜奴婢二人,使郡縣供祖母奉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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