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文結構：由不分章到分章，由簡潔到復雜，不斷優(yōu)化組合——中州學刊

黨章的條文部分，即純粹的組織章程，是由黨員、黨的組織、黨的紀律等若干要素排列組合而成的結構體系。
（一）中共一大至四大黨章條文：由不分章到分章，結構雖然簡單，但關鍵要素具備
如前所述，一大融合型黨章，除了頭三條為綱領外，其余均為黨章的內容。一大黨章不分章節(jié)，但黨員入黨條件和手續(xù)（第四條和第五條）、紀律（第六條、第十四條）、組織（第七至十三條）、附則（第十五條）等建構黨章的基本要素已經(jīng)初步具備。
相比一大黨章，二大至四大黨章在條文結構上有了較大發(fā)展：一是分章設置，二是增加了“會議”和“經(jīng)費”兩個基本結構要素，三是“黨員—組織—會議—紀律—經(jīng)費—附則”的位序排列使要素關系更加科學。
（二）中共五大、六大黨章條文：參照聯(lián)共（布）黨章，結構有了較大發(fā)展
《第三次修正章程議決案》（即通常所說的“五大章程”）的結構要素比此前的四大黨章幾乎增加了一倍。四大黨章連同“附則”前后只有6章，而五大黨章則多達12章。如果將五大黨章與聯(lián)共（布）十四大黨章作對比，就會發(fā)現(xiàn)五大黨章結構在很大程度上參照了聯(lián)共（布）十四大黨章。究其原因，一是黨員隊伍數(shù)量已增至近6萬人，建構完整的黨的組織系統(tǒng)已成為可能和必要；二是當時革命形勢極度危急，共產國際為“集中精力加強對中共的總的政治領導”B20而力圖影響中共的重要文獻。
至于遵照共產國際提供的黨章范本修改而成的六大黨章，B21其條文結構有了進一步變動：第一，為突出共產國際的領導地位，增加了“名稱”的規(guī)定；第二，為加強黨的中央組織建設，將原來“黨的中央機關”這個要素一分為三，即“黨的全國會議”、“黨的全國大會”、“中央委員會”；第三，為強調基層和地方黨組織建設的重要性和緊迫性，并優(yōu)化結構，對原有各要素的位序進行了重新排列。
（三）中共七大至十一大黨章條文：分化組合，變動不居
與六大黨章相比，七大黨章在條文結構方面的變動可以概括為“增”、“刪”、“改”、“調”這四個字。其中，“增”是指七大黨章增加了“黨的地下組織”；“刪”是指刪去此前黨章結構中的“與共青團的關系”；“改”是指將原來的“黨團”改為“黨外組織中的黨組”，“黨的支部”改成“黨的基礎組織”，“黨的紀律”變成“獎勵與處分”等等；“調”是指對包括黨的組織系統(tǒng)在內的有關要素位序的調整。B22這是黨從中國革命和黨的自身實際出發(fā)加強黨的建設的必然結果。為適應執(zhí)政黨的新要求，八大黨章條文結構在恢復傳統(tǒng)要素“黨同共青團的關系”的同時，將傳統(tǒng)要素“經(jīng)費”下移至一般的黨內法規(guī)體系中，并把“紀律”要素合并到第一章“黨員”里。B23
九大至十一大黨章的條文結構，刪去了諸如黨的監(jiān)察委員會、黨的經(jīng)費等很多必備要素，只剩下“黨員”（含有“紀律”要素）、“黨的組織原則（制度）”、“黨的中央組織”、“黨的地方和軍隊中的組織”和“黨的基礎組織”五章。顯然，“文革”時期的九大、十大黨章特別是九大黨章結構殘缺不齊，“實際上不大像黨章”B24。十一大黨章雖然在內容上有了一些改觀，但在結構上依然沒有新的突破，幾乎延續(xù)了九大、十大黨章的錯誤。
（四）中共十二大以來黨章條文：結構嚴謹，保持穩(wěn)定
十二大黨章繼承五大、六大、七大和八大黨章條文結構的優(yōu)點，糾正十一大黨章條文結構的缺陷，并根據(jù)新的歷史實際，進一步完善了條文結構。首先，增加了“黨的干部”一章；其次，將“黨的紀律”從“黨員”中分離出來，恢復其獨立地位、彰顯其重要作用；再次，規(guī)范了某些要素的名稱（如黨的組織制度、黨組），使之更簡潔、準確；最后，優(yōu)化了要素的位序排列，使要素間關系更嚴密。正因為十二大黨章的條文結構具有這樣的特點和優(yōu)點，新時期歷部黨章，除了十六大黨章開始在篇末增加了“黨徽黨旗”一章外，其余條文結構均未作變動。
現(xiàn)行十八大黨章的條文結構清晰地揭示了諸要素之間的內在關系：黨員是黨的肌體的細胞和黨的行為主體，黨的先進性純潔性最終要通過黨員的先進性純潔性來體現(xiàn)；黨畢竟“不是許多黨員簡單的數(shù)目字的總和”，而是按照民主集中制“組織起來的統(tǒng)一的有機體”B25；這個有機體自上而下組織嚴密、活動有序，其中，黨的干部是骨骼；黨的紀律和黨的紀律檢查機關是維護黨的團結統(tǒng)一的有力保證；加強和改進黨的建設，無非是為了實現(xiàn)黨的領導和完成黨的任務，因此必須正確處理黨和國家機關、人民團體和其他非黨組織（包括共青團）的關系；黨通過黨徽黨旗所展現(xiàn)的先進性純潔性的光輝形象，值得尊重、維護和向往。
綜上所述，黨章條文結構的演變與黨的狀況和形勢的變化呈正相關性：中共一大至四大，黨的隊伍發(fā)展不快，黨章條文結構簡單，且變化不大；中共五大與六大時，黨員數(shù)量激增并且共產國際控制力度加大，黨章條文結構有了重大發(fā)展，初步奠定了日后黨章結構基礎；中共七大至十一大，黨的狀況以及面臨的形勢任務發(fā)生根本變化，黨章條文結構也隨之起伏不定；新時期以來，黨的領導和執(zhí)政地位與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沒有變化，中共十二大以來黨章條文結構保持基本穩(wěn)定。
四、幾點啟示
梳理中共黨章90多年來的結構演變，不難得出以下幾點啟示：
（一）獨立自主是黨章結構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基本前提
中共一大黨章頗具特點的簡綱、無章和融合型設計，以及二大至四大組織章程的簡潔、緊湊型架構，都是中共自主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的成果。隨著共產國際和聯(lián)共（布）對中共控制的不斷強化，中共黨綱黨章的結構越來越多地烙上共產國際和聯(lián)共（布）黨綱黨章的印記，到中共六大時達到極致。中共七大尤其是新時期以來，由于黨實現(xiàn)了獨立自主，因而黨綱黨章在結構上又有了創(chuàng)新（盡管中共九大至十一大一度沒有創(chuàng)造好）和進一步發(fā)展。
（二）黨的成熟壯大為黨章結構的豐富發(fā)展提供了客觀條件
黨章結構畢竟不是主觀的隨意設計，而是客觀條件下的主觀創(chuàng)造。中共七大以前黨章結構不健全不完善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黨還不成熟。經(jīng)過長期革命實踐，黨成熟壯大了以后，制定結構嚴謹、要素豐富的黨章才成為可能。然而，面對社會主義時期的新形勢和新任務，黨再次缺乏經(jīng)驗，重顯幼稚，這就是九大至十一大黨章結構發(fā)生偏差的客觀原因。同樣，經(jīng)歷過勝利和失敗的經(jīng)驗教訓，黨再次成熟起來，越發(fā)團結有力，因而新時期以來黨章結構保持穩(wěn)定發(fā)展。
（三）黨章結構的科學發(fā)展必須借鑒吸收別國共產黨黨章結構的優(yōu)點
不能否認，黨在幼年時期受制于共產國際和聯(lián)共（布），黨章的結構曾受到負面影響。但同樣不能否認，這個時期也是黨章結構取得重要進步的階段。這表明，黨章結構的發(fā)展除了需要獨立自主、黨本身成熟壯大外，還需要借鑒吸收其他共產黨黨章黨綱的結構。如果把中共一大綱領與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二大至六大的章程、中共五大和六大黨章與聯(lián)共（布）十四大黨章、中共七大黨章與聯(lián)共（布）十七大黨章作比較，把中共二大宣言和三大綱領草案與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二大的黨綱等作比較，就能很清楚地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四）黨章結構變化的階段性特征緣于黨的地位和任務的階段性變化
創(chuàng)建時期的黨與投身轟轟烈烈革命實踐時期的黨，處于秘密狀態(tài)下的黨與處于（半）公開狀態(tài)下的黨，開展階級斗爭的革命黨與領導現(xiàn)代化建設的執(zhí)政黨，（半）封閉條件下的黨與對外開放條件下的黨，黨在這些不同境遇、不同任務下制定的黨章結構必然有著較大差異。二大至四大黨章結構穩(wěn)定，四大至六大黨綱缺失最高綱領，二大至六大黨章前面沒有黨綱，七大至九大黨章結構起伏不定，九大至十一大黨章閹割掉黨組等諸要素，中共七大以來制定復合型黨章，中共十二大以來黨章結構穩(wěn)定發(fā)展等等，這些都是黨在不同時期、不同狀態(tài)下制定的黨章所呈現(xiàn)出來的結構特征。
（五）黨章結構始終圍繞昭示、保持和發(fā)展黨的先進性純潔性而展開
黨章結構是黨章本質的外化和實現(xiàn)形式。如果說先進性純潔性是黨存在和發(fā)展的內在根據(jù)，因而是黨的本質，那么，昭示、保持和發(fā)展黨的先進性純潔性就是黨章存在和發(fā)展的內在根據(jù)，是黨章的本質。黨章本質內在地要求，黨章結構必須圍繞“建設一個什么樣的黨，怎樣建設黨”和“實現(xiàn)什么樣的領導，怎樣領導”來構建。黨章結構的發(fā)展變化的背后“推手”，就是加強和改進黨的建設、堅持和改善黨的領導以昭示、保持和發(fā)展黨的先進性純潔性。它體現(xiàn)了黨在黨的本質、黨章本質與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規(guī)律認識上的不斷深化。
注釋
①本文限于篇幅，對黨章解釋的結構不作探討。
②B25《劉少奇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321—322、358頁。
③參見石川禎浩：《中國共產黨成立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第68、316、317頁。
④參見《“一大”前后》（二），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3、175、421頁，陳公博：《共產主義運動在中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第102頁。
⑤“融合型黨章”是指黨綱與黨章合并在一起因而兩者屬于同一層次要素的黨章，以區(qū)別于在黨章前面加上黨綱但是黨綱高于黨章一個層次的“復合型黨章”。
⑥⑩B16B17B2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22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160、159、160—187、533—535、536—548頁。
⑦⑧⑨B14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1、133、253—255、141頁。
B11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共產國際、聯(lián)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7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第400、497頁；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449頁。
B12B13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378—379、394—402頁。
B15《周恩來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61頁。
B18B23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9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269—274、277—278頁。
B19《中國共產黨章程匯編》（從一大——十六大），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06年，第92頁。
B20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共產國際、聯(lián)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8年，第536頁。
B21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共產國際、聯(lián)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7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第409—496頁。
B24《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6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