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病-雜文散文

我可能只有在無聊透頂?shù)臅r候才會選擇去回憶。而那些回憶都是極苦澀、極痛楚的。因為人的向往與理想務必是美好的、幸福的，只有堅持未來的美好與幸福，才會去努力爭取，而不甘人后。否則，倘預知了未來與回憶同樣是苦澀、痛楚的。試問，誰還能夠有勇氣面對明天呢？

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人，所以無法逃脫上述自覺很有道理的論證。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身上的痛不再似前兩天那般嘶心裂肺，但由于沒有完全康愈，還是要挨著點滴，堅持著足不出戶的束縛。除此之外，另有一個原因不得不使我暫時放棄對于自由的期盼，那就是作為工傷住院的，醫(yī)院的管理層，或是大夫是不允許在病人半好不好的階段回家自行療養(yǎng)。

昨天，孫大夫告訴了我一些實情，我也開玩笑似的說他是因為滿口的實話而被領(lǐng)導擇定倒班的。他沒有生氣，許是不屑為這點小事生氣，許是他以前經(jīng)常為此生氣，現(xiàn)在反倒覺得生氣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趴在床上，在沒有書的一天半里，我打完了兩篇文章的草稿——《草藥湯》、《廢紙》。是的，有時我竟不得不感激父母，正是由于他們沒有替我在家中找出哪怕一部我未曾讀過的文學小說，近而使得我在十分惆悵、寂寞的環(huán)境下，再度抓牢了文章這份自小簽定的合同書。我愛它，并愿意為它摒棄一切。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除了寫幾篇讀后感之外，毫無其他作為。是懶惰？是缺乏靈感？還是單方面失去了曾經(jīng)一度盛氣凌人的信心？我想應該是后者。當失掉了久已生根的信念，加之世俗中的許多令人眼花繚亂的新鮮元素，古老的文化，依稀可見的文明，在我這一畝三分地是退避三舍了。不，不是退避，而是我無情的將它拋棄了。任由我自己頹廢、沉淪，不愿將身上一丁點的骯臟與污垢，玷污了它的純潔。

就這樣，在昨天晚上，我向我的摯友做了懺悔和贖罪，它不假思索的原諒了我，讓我有機會與之再度合作。

老去的日歷，我懶得去翻閱，實在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一幕，叫人痛心疾首。但我不喜歡遺忘，特別是本來裝在心中的，仍假裝什么也不知道。自欺欺人是萬分可惡的。欺人，倒還有情可原。自欺，根本無法原諒。所以我拼命憶起一些事，即便是令我惶恐不安，受人紛紜，我還是要講出來。最起碼，心里面是會好受些的。

姥姥的體格一向很硬朗，看不出有什么病。其實不然，老人家的心臟始終是個隱患。就現(xiàn)今醫(yī)學的發(fā)達，仍然無法治愈的癥狀還是數(shù)不勝數(shù)。這不能怪罪人類本身，實在是大自然的神奇力量一直威懾著渺小的我們。我從來不認同人類之所以會有這樣或那樣奇特的病癥是由于人類的張狂、野蠻、殘暴，毀滅著作為同胞的一族。不排除生物、化學、輻射等等多元素的高段發(fā)展，而導致自己身存在著各式各樣的潛在威脅。簡單地說，它們的發(fā)展具備著摧毀一切生態(tài)平衡，及滅殺一切生物、微生物的絕對力量。但是，就病毒而言，我無法想象人類有自取滅亡的沖動！即便沒有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發(fā)達與發(fā)展，死于疾病、傳染病的老一代不也是在開懷大笑時默默離開？曾經(jīng)的人，現(xiàn)在的人，怎么看都是脆弱不堪的。

姥姥輕易不犯病，對于心律不齊，時常有偷停狀況的老人家，犯病是極其危險的。母親有過一次，就很危險，也許是遺傳因素導致的。

現(xiàn)在姥姥的年歲都七十多了，生活理應饒有興致，饒有情趣，給人感覺是那么安逸，那么富有規(guī)則。因為是冬天，倘若沒有親戚鄰里去拜訪，就一門心思做些有用的事情。老人家還時不時的做幾雙拖鞋，再不就是納鞋墊。假若挨到天氣稍微暖和了，就到附近的公園和其他幾個年紀相仿的老頭子、老太太打打撲克，再么就嘮著瑣碎而又極無聊的家長里短。有一次我偶爾聽到了他們的閑談，是母親讓我去找沒有在家的姥姥，找著了還要專心致志的聽完這段才行。算是說教，算是老一輩留下來的經(jīng)驗。其實不過是“你的姑娘最近忙些什么？”、“你的兒子找沒找著對象？”、“孫子討不討人喜歡？”等等諸如此類。那時的我可能是在上中學，覺得他們的談話實在是有些沒話找話的味道?，F(xiàn)在的看法依然同當初一樣。那次說教與我絲毫沒有什么經(jīng)驗上的斬獲，更像是懂得了彼此如何敷衍塞責的手段。

老人家除了身體上的病之外，還有其它癥狀，仿佛是心病，可能作為老年人，這種心病是互通的、共有的，可以理解為通病——怕死。是的，每個老年人都有這樣或那樣的恐懼，但無論哪種恐懼都很難與之相比。它更直接，更叫人無法躲避。

去世之前的爺爺動輒破口大罵，“殺了我吧，實在是遭罪，難受的了不得。”面對著周身的瘙癢，實難忍受的爺爺曾向父親很有氣魄的呼喝，以征求父親的同意，讓自己速死，免得活受罪。過了不到半個小時，父親仍遲遲不動，他知道爺爺不過是說了句違心的話。而爺爺不得不去照顧那些瘙癢，且沒有再次向父親發(fā)出嚴厲的呼喝。在之后上廁所的幾米遠距離里，三番五次告誡父親要小心攙扶，別弄傷了自己。

類似的尋求速死，轉(zhuǎn)念又自圓其說的情況屢見不鮮，而且每次遭殃的并非是爺爺，而是父親。即便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也要受著不公平的待遇。

姥姥不像爺爺那樣，因為祖上是有文化的知識分子，況且從外表上看，絲毫沒有任何可與疾病聯(lián)系到一塊的地方，所以犯不著無緣無故責備兒女們?？v然是極孝順的，也不能這么對待??！

不過，在近一年里，姥姥屬實沒少花費錢財去購置一大堆毫無用途，毫無價值的東西。起初是醫(yī)療保健品，譬如幾盒大補的藥丸、幾袋補血的沖劑、穩(wěn)定心率的手鏈、能夠治療腰間盤突出的腰帶……這些都是在我面前展示過其“功效”的?？晌以诳催^之后卻置之不理，并認為它們無外乎是打著宣傳的幌子販賣的假貨。姥姥似被洗腦了一般，在兒女們面前辯護著它們的真、它們的作用、它們偉大的貢獻。兒女們自然不信，且頗有微詞。更有甚者，如母親竟同姥姥吵吵了起來，為了那本不相干，本沒有價值可言的假貨。

“你說你這老太太，買這些東西有什么用？電視上都說了，這些玩意都是假的，就是引誘你們這幫老頭子、老太太去買，很怕你們不知道自己有病?！蹦赣H辭嚴義正地說。

“別胡說八道，我們在一起買點兒東西怎么了，這些東西對我們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正好有用。人家專家大夫都說了，我們身體上欠缺的營養(yǎng)太多了，光是吃食完全跟不上，也補不過來，就得吃些補品，這樣才會更健康?！崩牙褤?jù)理反駁。

“那些什么專家啊、大夫啊什么的，就是騙你們上當?shù)??？措娨暽险f沒，他們找一幫子人冒充專家、大夫，給你們做免費的檢查，然后告訴你們哪兒有病，讓你們誠心實意買他們的藥，這樣才好掙你們的錢?！蹦赣H總是以電視上的新聞來教育老人家，她知道老人家是不看報，只聽新聞的。

“叫你說的，現(xiàn)在的人就那么黑心呀。我買的藥全在這里，哪個沒有用？哪個都能治病?！崩牙迅呗暣蠼?，以示抗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