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福會》中國人的美國夢-文學(xué)論文

與所有初到美國的各國移民一樣，小說中的這四位中國女性懷著一個美好的夢想。這部小說分別以四對母女關(guān)系為主線，用第一人稱的方式講述了十六個故事，從篇首開始，“美國夢”這個主題都一直貫串始終，只不過，中國母親和美國女兒的美國夢各不相同而已。
一、中國母親的美國夢在篇首“千里鵝毛”篇中，作者非常細(xì)膩地描寫了中國母親們的“美國夢”：這個女人抱著一只天鵝“離鄉(xiāng)背井，過江越海，直奔美國”。在滔滔的海面上，她和它，都伸直了脖子往美國的所在地觀望著。“到了美國，我要生個女兒，她會很像我。但在美國，她卻無須仰仗丈夫的鼻息度日。在美國，不會有人歧視她，因?yàn)?，我會讓她講上一口流利漂亮的美式英語。她將應(yīng)有盡有，不會煩惱不會憂愁。她會領(lǐng)略我的一番苦心，我要她成為一只比期望中還要好上一百倍的漂亮的天鵝！”這四位中國女性都是解放前移居美國，“帶著不同的經(jīng)歷和記憶，有著各自的隱痛和遺失在中國的夢幻和希望”，所以她們的“美國夢”除了對新的國度充滿了希望也充滿了擔(dān)憂彳特別是她們的英語丨外，更多地折射出她們在中國的遭遇和不幸：精美的母親素云在中國失去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麗娜的母親映映則經(jīng)歷了一段夢魘般的婚姻，并逃離了惡魔樣的丈夫來到美國；薇弗萊的母親琳達(dá)為了實(shí)現(xiàn)父母的承諾，嫁給了從小定了娃娃親的小丈夫，受盡折磨并最終來到美國；露絲的母親安梅則從小生活在母親嫁給別人當(dāng)四姨太的陰影之中。就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這些母親們來到美國時最大的夢想便是希望女兒們不再經(jīng)歷像她們一樣的苦難，“不再仰仗丈夫的鼻息度日，應(yīng)有盡有，無憂無慮，講一口漂亮的美式英語”?？梢娝齻兊拿绹鴫羧匀粠в兄袊鴤鹘y(tǒng)文化中“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烙印和“可憐天下父母心”的苦心。
這種中國式的“美國夢”更明顯地體現(xiàn)在她們給孩子的取名上：琳達(dá)給大兒子起名為溫斯頓、觀11對011^贏一噸、，她希望自己可以培養(yǎng)“一個一生可以贏得很多很多的兒子，贏得錢財、聲譽(yù)、富裕的生活……”之后她又給二兒子取名文森特^諷切優(yōu)111^贏一百〉，同樣，她給女兒取名薇弗萊，就是希望女兒一生完美無缺。出于同樣的原因，素云給女兒取名“精美”，對她的期望是“不只是好，而是純粹的好，好里加好”。為了這種中國式的“美國夢”，她們給女兒們制定了種種天才計劃，希望她們成為神童或天才。素云相信，在美國，任何夢想都能成為事實(shí)，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你有可能發(fā)財，也有可能出人頭地，反正，到處都是機(jī)會。因此，在女兒精美九歲時，素云就對她說：“你也能成為天才，你會樣樣事情都應(yīng)付得很出色的?！痹谶@之后，素云就開始了她對女兒的天才計劃，包括從做清潔的住戶那里收集的各種測試題，免費(fèi)為一個鋼琴教師做清潔，以換取他為女兒教鋼琴。然而中國母親的這番苦心并沒有得到女兒的承認(rèn)，因?yàn)檫@些美國生美國長的女兒們根本不希望母親來塑造自己，與做天才相比，她們更希望做回自己，“我就是我，我不愿讓她來任意改變我”。
除了以上母親對女兒“望女成鳳”的夢想之外，這些中國母親還有著與眾不同的夢想：她們希望能造就孩子適應(yīng)美國的環(huán)境但保留中國的氣質(zhì)。她們相信，“在美國，你可以任意改變你的處境”，除此之外，她們也想讓女兒們學(xué)會擁有中國人的氣質(zhì)，如怎樣服從父母，聽媽媽的話，凡事不露聲色……然而，女兒們根本不吃這一套，她們“在母親苦口婆心地講這些時，只顧嚼口香糖，然后吹起一個比她自己臉還大的泡泡?！薄皠e再管頭管腳了，我是我自己的?！笔撬齻兘?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做回我自己”其實(shí)反映出了美國女兒們的美國夢。
二、美國女兒的美國夢
毎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夢想，這些美國出生的女兒們也有著自己的美國夢。從小在個人主義文化的熏陶下，她們希望擺脫母親對她們的束縛，自己設(shè)計自己的人生軌跡，“做回我自己”。為此她們不停地與母親發(fā)生沖突，與母親抗?fàn)?，與其說母女間的這種沖突是中西方文化差異的沖突，不如說是母女兩代人為實(shí)現(xiàn)各自的美國夢而產(chǎn)生的沖突：母親希望造就天才女兒，實(shí)現(xiàn)自己的夢想，而女兒要求做回自己，成為一個能主宰自己命運(yùn)的真正的美國人。
隨著年齡的增長，女兒們漸漸意識到自己的移民身份，盡管她們在美國生美國長，但人們并沒有把她們當(dāng)成真正的美國人。她們急切地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美國人，所以她們吃“意大利薄餅”，喝“可口可樂”，全盤接受美國的生活方式。她們交美國男朋友，當(dāng)母親提醒她對方是個美國人時，她會反駁說“我也是個美國人”。她們像其他的美國人一樣，不經(jīng)過母親同意就和男友私奔，或者和丈夫?yàn)t灑地過著八八制的生活。青春期的她們有一個很大的夢想，那就是“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中國人”，做一個真正的美國人。
然而隨著她們進(jìn)入而立之年，也隨著中國在國際上地位的不斷提升，她們又開始迫切地想成為一個中國人，因?yàn)檫@是很時髦的。當(dāng)母親告訴薇弗萊“你就是穿上他們的衣服，不化裝，不戴首飾，他們光從你走路的樣子，都可以看出你是外邊來的”時，她的臉上顯出一種美國式的痛苦。同樣，精美“為了堅持我皮膚下面流著的是中國人的血液，與母親大吵了一架”，母親的話“惟有你出生在中國，否則，你無法感到和想到自己是個中國人”讓她感到惱
怒怒、生生氣。
三、中國人的美國夢
對“美國夢”的研究歷史由來已久。美國夢是美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枴按鞲窭罩赋?，美國夢和美國主義實(shí)際上是一個意思。它代表了美國人所崇拜和珍惜的思想，包括民主、自由、機(jī)會均等、崇拜金錢、崇拜成功等。但美國作為一個移民國家，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把美國變成了一個大拼盤，拼盤里不同文化的人們做的美國夢卻是不同的。中國移民的美國夢里或多或少地融進(jìn)了中國文化的成分，正因?yàn)檫@樣，他們的美國夢才變得更加遙不可及，難以實(shí)現(xiàn)。小說篇首“千里鵝毛”篇中抱著天鵝背井離鄉(xiāng)來到美國的老太太，一踩上這塊新的土地，移民局便強(qiáng)令她與天鵝分手了，當(dāng)她已“垂垂老矣”，留給女兒的只是一根天鵝羽毛而已。同樣的結(jié)局也出現(xiàn)在她們毎次追求夢想的道路上。為了實(shí)現(xiàn)望女成鳳的夢想，她們制定和實(shí)行的天才計劃受到女兒們的反對和抵制；她們希望女兒能擁有一些中國的氣質(zhì)，女兒們卻嗤之以鼻。同樣，對女兒們來說，從夢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美國人到夢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中國人，其她們只是兩者之間的邊緣人，她們背負(fù)著兩種不同的文化一來自家庭的東方文化和來自美國社會的美國文化一一并在不同的時期表現(xiàn)出不同的氣質(zhì)，她們漸漸地發(fā)現(xiàn)其實(shí)她們既不可能實(shí)現(xiàn)成為美國人的夢想，像一個真正的美國人那樣叫母親閉嘴，也不可能實(shí)現(xiàn)成為一個中國人的夢想，真正融入中國文化。
然而作者譚恩美的高明之處不在于演繹出兩種水火不相容的中西文化差異，作為第二代美國移民，她其實(shí)代表著千萬華裔民眾表達(dá)了他們一個共同的愿望和夢想，那就是兩種文化能兼容，能和諧共處，他們有一天能感覺到皮膚下面來自中國人的血液在沸騰。他們的這一愿望在小說結(jié)尾處終于由精美得到了實(shí)現(xiàn)。精美在母親死后代表母親去和抗戰(zhàn)時期被遺留在中國的雙胞胎姐姐相認(rèn)。一踏上中國的國土，她就感到“血管突突地跳著，從骨髓深處感覺到一陣深切的疼痛…...惟有這時，我才感覺到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中國人了?！蓖瑯樱?dāng)她和中國的姐姐終于相認(rèn)，她“終于看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中國血液了?！蹦侨诨谒豪锏闹袊颍?jīng)過這么多年，終于開始沸騰了。當(dāng)來自美國的女兒和中國大陸的女兒終于相擁，他們無限感慨：我們擁有同一個母親^這便是所有海外華裔同胞的一個共同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