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沖突、困境與生存策略——從《愛的痛苦》到《誰是愛爾蘭人？》之三

文化的沖突、困境與生存策略——從《愛的痛苦》到《誰是愛爾蘭人？》

三

在《愛的痛苦》的結(jié)尾，阿偉企圖通過服用變苦為甜的藥丸來克服家人之間的誤解與愁苦。在充滿異化與疏離的現(xiàn)代社會里，人們總是試圖在變化無常的復(fù)雜之中尋找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阿偉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寄望于良方或發(fā)明創(chuàng)造，這無疑是缺乏信心的無奈之舉。雷祖威將治療疏離感的“黑色幽默”用于自己的作品中，取得了相當(dāng)?shù)某晒?。與這種苦澀無奈不同，任璧蓮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更為輕松樂觀的結(jié)局。在外祖母不得不搬出女兒家之際，她的親家貝斯寬容地接納了她。外祖母起初對希家人看不順眼，到最后卻成了“一個榮譽愛爾蘭人”和希家的“永久居民”。她最終迷失在自己的族裔性里，弄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不僅是外孫女索非亞，連外祖母也擁有了多種族裔的身份。這種含混與雜化形成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局面——既非完全美國化，又非完全中國化；隨著時間的推移，每個人都變成了不同類型的人。用任璧蓮自己的話說，她很高興她的人物“似乎超越了他們的種族身份”，成為了“多面孔”的人^[4](P112)。《愛的痛苦》揭示的是文化的困境，而任璧蓮更看重的是東西方文化的融合，她為處在美國主流文化包夾圍攻下的中國文化提出了生存策略——通過繼承和學(xué)習(xí)，以寬容開放的姿態(tài)面對多元文化背景，把握住時代的特性，鑄就自己新的屬性。這同樣也是長期生活在東西方文化夾縫之間的華裔美國人所應(yīng)采取的文化對策。

在談到美國多元文化中的同化問題時，任璧蓮承認，“我也在異于我的血統(tǒng)淵源的文化中被同化”；但她同時又說，如果一種文化“只崇尚暴力與歸順”，“要我與過去溫暖我，滋養(yǎng)我的移民文化斷絕關(guān)系”，“背叛我身上最真最美好的部分”是不可想象的^[4](P112)。深受多元文化主義的影響，任璧蓮提倡和擁護的是“美國色拉碗”的概念，即膚色不同、傳統(tǒng)各異的各個民族生活在同一個國家里，互相尊重、平等相待，打破“中心”與“邊緣”的對立模式，無所謂主流非主流^[5](P298)。在她看來，不同的移民來到美國這個新世界，都會經(jīng)歷文化適應(yīng)，面臨文化困境，遭遇到文化認同危機，而各民族之間也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交流與融合的傾向。她表示，“每一個活著的文化都會經(jīng)歷不斷同化的過程”，“我不得不承認我身上最好最真實的部分是繼承和學(xué)習(xí)的結(jié)果”^[4](P112)。她不認為“美國人”與“中國人”的概念是截然對立的；她樂觀地相信，能夠做到有所取舍，去其糟粕取其精華，融東西方文化的優(yōu)點為一身，就是她心目中的“美國人”。

如果說雷祖威的寫作目的在于增進兩代人之間的了解，去消除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代溝，那么任璧蓮則在此基礎(chǔ)上更進了一步；她重新審視了文化沖突與文化融合的問題，提出了自己的文化生存策略。在《愛的痛苦》的完結(jié)篇《遺產(chǎn)》中，雷祖威借主人公之口說道：“我基因的最初顏色，它就是我的遺產(chǎn)”。盡管新一代華裔在文化觀念、價值取向等方面已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流淌在他們血液中、存在于他們DNA中，決定他們生命的某些東西是不會變的。盲目固守傳統(tǒng)中國文化固然不可取，但是全盤接受、生搬硬套白人的強勢文化同樣不會有出路。任璧蓮在強調(diào)認同的重要性的同時，樂觀地提倡東西方文化的融會貫通。我們有理由期待她和其他的華裔作家們能夠?qū)崿F(xiàn)自己的愿望，貢獻出不是作為華裔美國人，而是作為作家的作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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