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文學欣賞論文

春去秋來

一

他機械地掃著院子里的枯葉，掃完了又會落下，落下了又要掃。迦葉拈花，世尊含笑式的浪漫與生活并沒有什么關系，生活就只是，一天天地重復昨天做過的事。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wèi)國只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wèi)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敖坐而坐。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合掌恭敬而白佛言：‘稀有世尊……’?！?/p>

如果自己是須菩提，會問佛陀什么，他不知道。他和佛陀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他當和尚只是出于某種機緣而非本心。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對他而言是如此貼切，符合本意的一句話，就算大千三千世界碎為微塵，微塵再次化為大千三千世界，他也只是這么一個人，只是個普通人。前幾天有個女人死了丈夫，據說那女人和她的情人合謀殺了自己的丈夫。他去做法事，普度那個戴了綠帽子又當了冤死鬼的可憐丈夫。那天，那女人和她的情人把自己關在一間小房子，這讓他想入非非，別人的放縱刺激了他的欲望，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禁絕自己的欲望。對于那個可憐丈夫，他只能抱以同情，他只是個無權無勢，靠給人做法事謀生的可憐人，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有一個法號——慧永。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另一個名字，他三歲時就被送進了這座寺院。那個已經圓寂，把他養(yǎng)大的住持，某次說他是京城貴胄之后，他不太相信，但這又給了他某種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也許自己身上流著的真的是貴族的血液，也許自己真的很不平凡，也許，自己那個了不起的父親有一天會帶他離開這里。這個春夢般遙遠的希望模模糊糊地在他的腦子中成形。那還是他很年輕的時候，他沒有等來接他出去的父親，倒是等來了一個住持的位子，老住持把位子留給了他。他管著幾十號人，就得為他們的衣食負責，大家跑來當和尚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香客和死人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為死人做法事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他小心翼翼地注意著每一單有可能到手的生意，維持著這個處于衰憊的寺院，他覺得，自己是個好商人。

他知道這里不是凈土，有幾個有錢的和尚有妻子有小妾。那些和尚在寺院里勢力很大，他對他們也無法可想，只好聽之任之。還有一個相貌堂堂的和尚是某位貴婦的情人，那位貴婦給了寺院不少錢，他也不好干涉。

慧永早就明白了，自己得接受這一切，他僅僅想把現狀維持下去，想讓持續(xù)著的衰敗繼續(xù)下去，至少別讓這座寺院毀在自己手里。他隱隱覺得，這座爛透了的寺院終究會毀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