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視域中的《呼嘯山莊》——文學論文

    艾米麗·勃朗特是英國維多利亞時代一位著名的女作家、女詩人，《呼嘯山莊》她于1847年創(chuàng)作的一部驚天動地的長篇愛情小說，該作品既是她留給世人的唯一一部小說，也被認為是英國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逗魢[山莊》是維多利亞時代小說中唯一一部沒有被時間的塵土遮住光輝的作品，其神秘的哥特意象、迥異于常人的情感、模糊的主題、獨特的敘述技巧以及作者的英年早逝都為作品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1]《呼嘯山莊》是一幅有血有肉、有呼吸、表現(xiàn)作者情感和理想的活生生的激情畫面，閃爍著強烈的女性主義光芒。在《呼嘯山莊》中，艾米麗·勃朗特通過經(jīng)典的愛情故事傳遞給同胞們的是女性對父權規(guī)范的抵抗和斗爭，她以纖弱之筆告訴同時代的女性只有沖破男性文化的重重樊籬，女性才能實現(xiàn)自我追求，才能在愛情和婚姻上獲得獨立和自由。

一、女性獨立的隱喻

    十九世紀的英國是一個典型的父權制社會，女性和無產(chǎn)者一樣處于受壓迫的地位，那個時代對女性的評價標準是“家庭天使”，即，女性從屬于家庭，將自己的一切都完全地奉獻給家庭，只以女兒、妻子和母親的身份存在，沒有自己獨立的個體身份。作為維多利亞時代女性主義代表作家，艾米麗·勃朗特一反傳統(tǒng)將反抗男權、尋求自我的內(nèi)涵傾注在主人公凱瑟琳身上，塑造了一個不甘被父權文化壓迫、勇于追求自由和幸福的女性形象。 

    出生于呼嘯山莊的凱瑟琳有著絕色的美麗、堅強的意志和自由的思想，但小小的山莊就是整個父權制社會的縮影，在父親老恩蕭的嘆息聲中，凱瑟琳感受到自己并不討人喜歡，但她從未放棄過對幸福的追求，反而體現(xiàn)出一種超前的女性叛逆心理。凱瑟琳小時候做游戲熱衷于扮演女主人對別人發(fā)號施令；父親前往利物浦問她想要什么禮物，她竟然想要一根馬鞭；父親臨終前問她為什么不能永遠做個好姑娘，她卻笑著說為什么父親不能永遠做個好男人。無論是發(fā)號施令，還是馬鞭，抑或是對整個男性的質(zhì)疑都暗示了凱瑟琳潛意識中對權力、對自身命運的控制力和對社會建構的性別認同的挑戰(zhàn)。[2]凱瑟琳作為一個被父權文化制剝奪了一切的女性潛意識中想要一種力量來對抗即將成為家長的兄長的渴望，父親從利物浦回來雖然沒有帶給她想要的馬鞭，但卻為她帶來了夢寐以求的“禮物”——希斯克里夫，幫助她從哥哥的壓力下解放出來的“第三同盟力量”和“馬鞭”的化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希斯克里夫就是她潛意識中對權力的渴望。正是有了希斯克里夫這根象征意義上的“馬鞭”，凱瑟琳開始借助父親對希斯克里夫的寵愛和希斯克里夫對自己的惟命是從開始“以大膽、無禮的神氣和機靈的話語”來對抗家里的每一個人，進而使山莊一度成為她與父權制“王國”相對抗的“女王國”。

    在作品中，希斯克里夫是基于凱瑟琳的需要而出現(xiàn)的，是作為她的忠實伴侶而存在的，這在維多利亞時代是對傳統(tǒng)女性模式的大膽叛逆。作為一個深受男權社會壓迫的女性，凱瑟琳既不甘心妥協(xié)，又擔心力不從心，因而，她需要一個與自己氣質(zhì)相同的男性來作為精神上的支柱。希斯克里夫的到來正好滿足她潛意識中的要求，成為她反抗強大男權社會及男權社會繼承人辛德雷的精神支柱和同謀。[3]父親老恩蕭對凱瑟琳自由任性的男孩子天性非常不滿，即使在凱瑟琳向他撒嬌時他還會生氣地斥責她，但對于希斯克里夫——一個與凱瑟琳擁有同樣品行和氣質(zhì)的男孩，老恩蕭卻表現(xiàn)出極端的寵愛，由此可見，老恩蕭不是不喜歡凱瑟琳的這種個性，而是不喜歡這種個性體現(xiàn)在女孩子身上。站在老恩蕭的角度看，收養(yǎng)希斯克里夫是對凱瑟琳身為女孩的失望心理的一種補償；站在希斯克里夫的角度看，他不僅是凱瑟琳最大的精神支柱和同謀，而且還承受了凱瑟琳無法享受的強烈的父愛。在與希斯克里夫交往的過程中，凱瑟琳內(nèi)心深處的女性意識被喚起，她要讓他幫自己爭取因性別缺陷而無法得到的東西，完成因性別缺陷而無法完成的愿望。

二、對凱瑟琳婚姻女性主義的分析

    對于凱瑟琳來說，希斯克里夫就是她自己，他們的靈魂是一模一樣的，正如她自己說的：“我愛他，不是因為他漂亮，而是他比我更像我自己。”她按照自己靈魂的需要創(chuàng)造了一位男性，并將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成為他的精神導師。但作為父權制繼承人的哥哥辛德雷逼迫她離開希斯克里夫，此刻的凱瑟琳第一次有了悲痛，感覺自己被孤零零地扔在一邊，不堪忍受的凱瑟琳和希斯克里夫第一次偷偷地溜出呼嘯山莊。與其說是凱瑟琳自己溜出山莊的不如說她是迫于哥哥所代表的父權制壓力而逃出“樂園”的。無意間闖入畫眉山莊的凱瑟琳被“牛頭狗咬傷腳踝”而未能與希斯克里夫一起溜掉，在這里“牛頭狗”是父權制的保護者，從被它抓住的那一刻起，凱瑟琳的身體和靈魂就被迫分離，她的婚姻自主權就已經(jīng)被剝奪了，一場改造灰姑娘的行動開始了。畫眉山莊以巨大的、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價值觀將叛逆的凱瑟琳重新納入龐大的父權制社會中。在老林頓夫人的努力下，凱瑟琳養(yǎng)成一種雙重性格：她既要在表面上盡量迎合男權社會認可的“天使”標準，又要努力保持真實的自我釋放自己的自然本色，但逐漸喪失真正自我的凱瑟琳與希斯克里夫之間出現(xiàn)了深深的隔閡。在男權社會的擠壓下，備受內(nèi)心焦慮折磨的凱瑟琳最終決定嫁給有錢、年輕、活潑的林頓，進入男權社會安排的天堂，成為附近最了不起的女人。但凱瑟琳對立的雙重身份終究是虛妄的，當希斯克里夫偷聽到她與艾倫的談話帶著一顆受挫的自尊心離家出走時，她的雙重身份坍塌了。

    婚姻是父權制吞噬女性自我的重要途徑。[4]外表看起來溫和柔弱、甚至有點女孩子氣質(zhì)的林頓擁有無可否認的父權和地位，家里的女傭耐莉稱呼他為“先生”、“我的主人”，這與她直呼“希斯克里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盡管希斯克里夫嘲笑他的孱弱，但卻無法否認他的權力：只要林頓一聲令下馬上會有強壯的男仆將希斯克里夫扔出去。由此可見，林頓的主人身份和所代表的父權是以代代相傳的父權制文化符號體現(xiàn)出來的，無需借助于強悍的外表與強大的體力。在男權社會的巨大影響和希斯克里夫出走的壓力下，無助的凱瑟琳別無選擇地走向父權為她規(guī)定的道路，她想逃出規(guī)范，但卻意識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自我壓抑和精神創(chuàng)傷幾乎摧毀了叛逆的凱瑟琳，毀滅自己成為她逃避現(xiàn)實的唯一選擇。

三、對凱瑟琳之死的女性主義分析

    在束縛和自由、真我和婚姻之間，凱瑟琳寧愿選擇肉體的死亡摒棄一切世俗羈絆，悲劇發(fā)生了，自我毀滅已成為必然，死亡成為凱瑟琳反抗父權、追求解放的最高形式。凱瑟琳被父權制折磨致死，但她死得并不安詳，她的死經(jīng)歷了絕食、發(fā)瘋和死亡三個遞進的階段，這反映了她對父權制社會在認識上的逐漸加深。對于凱瑟琳來說希斯克里夫就是她的另一個真實自我，既然林頓深愛自己就應該懂得她對希斯克里夫的真實情感，無論他多么不喜歡希斯克里夫他都一定要接受或容忍他，因而三年后，希斯克里夫回來后，凱瑟琳想當然的以為林頓也會歡迎他，但這只是她一廂情愿的想法。對于林頓來說，希斯克里夫就是一個企圖破壞他人婚姻家庭的第三者，讓他欣然接受他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林頓向凱瑟琳下了最后通牒：她只能在希斯克里夫和他之間選擇一個。凱瑟琳此時才醒悟：要想既維持與林頓的婚姻，又維持與希斯克里夫的愛情是天方夜譚，原本對父權制還抱有一絲幻想的凱瑟琳此時陷入了悲痛絕望之中，她以絕食來威脅林頓，以為這樣可以嚇倒他，而林頓卻在書房消磨時間，根本不過問妻子的事，這使凱瑟琳認識到丈夫的無情和冷漠，認識到自己女權在父權制社會被吞噬，自信沒有了，她發(fā)瘋崩潰了。

    如果說絕食是女性主義者的一種反抗，那么，發(fā)瘋則是她們無助的最高表現(xiàn)形式。[5]徹底絕望的凱瑟琳再也找不到任何方法來挽救枷鎖中的靈魂。在感情的折磨下她病入膏肓，彌留之際希斯克里夫闖入畫眉山莊，但他也無法留住靈魂已被扼殺的凱瑟琳，他憤怒的斥責奄奄一息的凱瑟琳：“這是你應得的，你害死了你自己。”對與凱瑟琳來說，死亡既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成功——對父權制反抗的成功，唯有死她才能獲得自由、得到解脫。凱瑟琳的悲劇是時代與社會的悲劇，盡管她已經(jīng)覺察到婚姻選擇上的錯誤，希望能再獲自由，但被男性文化樊籬禁囿的女性是無法躲過自我追求的悲劇的。可以說，凱瑟琳的悲劇是當時英國女性群體命運的悲劇，是父權文化戕害的產(chǎn)物和明證。

    艾米麗·勃朗特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找到了希斯克里夫和凱瑟琳，她將自己對生命的洞察力、現(xiàn)實性和神秘感完美的投注在小說的兩個主要人物身上，刻畫了一部自由女性追求幸福權和選擇權的斗爭史?！逗魢[山莊》是一部優(yōu)秀的、閃爍著女性意識卓越光芒的女性主義作品，作者以主人公凱瑟琳在男性思維和觀念占上風、女性沒有獨立意識的父權制社會中悲慘遭遇，譴責了父權文化對追求婚姻幸福的自由女性的壓迫和戕害，展現(xiàn)了作者沖破男性文化樊籬、實現(xiàn)女性自我追求、爭取女性獨立人格、個性自由和男女平等的獨特見解。

參考文獻：

[1]王軼美.從《呼嘯山莊》看女性的自我追求[J].哈爾濱學院學報,2003,(3).

[2]楊雪.現(xiàn)實的抑郁與虛幻的快意——《呼嘯山莊》的女性主義詮釋[J].信陽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6).

[3]江曉雯.風光奇特的女性心靈世界——對《呼嘯山莊》的女性主義解讀[J].哈爾濱師專學報,2000,(4).

[4]楊莉馨.父權文化對女性的期待[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96,(2). 

[5]艾米麗·勃朗特.高繼海,蔡鳳琴譯.呼嘯山莊[M].奎屯:伊犁人民出版社,200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