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老人與?！返乃囆g(shù)魅力

《老人與海》是現(xiàn)代美國小說作家海明威創(chuàng)作于1952年的一部中篇小說，也是作者生前發(fā)表的最后一部小說。它的問世，在國際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當時的文學界掀起了一陣“海明威熱”。它是美國作家海明威一生思想和藝術(shù)探索的總結(jié)，以其豐富的內(nèi)涵、高超的筆法，將海明威獨特的“冰山風格”發(fā)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有人認為它有“荷馬史詩般的氣魄”，①更有人認為“這篇小說是達到了西歐文學的極峰，其文筆之簡潔，意味之深厚，直追希臘神話，而含義卻夠現(xiàn)代化，真是非凡的杰作”。②它是海明威全部作品中最值得研究的一部，海明威也因它而獲得了1953年的普利策獎，并榮獲1954年的諾貝爾文學獎。

    海明威那種自然、精練的筆調(diào)，簡潔的敘述，強烈的畫面感，精湛的人物刻畫等風格，在《老人與?！分械玫搅肆芾毂M致的發(fā)揮。

第一、 寄深于淺，寄重于輕，寄實于虛的情節(jié)安排

海明威在《死在午后》中總結(jié)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提出了“冰山原則”：只表現(xiàn)事物的八分之一，而讓其余的八分之七在水下，使作品內(nèi)容給人以充實、含蓄與耐人尋味之感。他說：“冰山在海里移動很是莊嚴宏偉，這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以訴諸筆端的八分之一，讓讀者感受到他的筆底波瀾，感受到文字背后八分之七的分量。作品中那些精煉的語言總是給人無窮的回味，讓人體察人物內(nèi)心深處的細微波動。

海明威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比做“冰山”，并用“冰山理論”來形象地概括自己的藝術(shù)風格和技巧。這種風格通常體現(xiàn)在對事件情節(jié)的節(jié)選上，做到厚積薄發(fā)；也表現(xiàn)在形象的單純、主題思想的潛藏、感情的含蓄、言辭的簡潔利索上。讀者所能看到的和所能計算的體積只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隱藏在海水深處的才真正是冰山的全部，而這一部分只能讓讀者去感受、猜測和想象。

海明威在《老人與?！分校ㄟ^強有力的懸念，感人的人物形象，驚心動魄的人魚搏斗的場面描寫，凝練含蓄的語言，在給我們講述了一個動人的故事。透過這簡單的故事，你卻能感受到其中濃厚的悲劇意識、強烈的宗教意識、鮮明的寓言味道，鮮明地感受到“一個人并不是生來就要給打敗的，你盡可以消滅他，可就是打不敗他?！钡闹黝}。而這些，都是作者運用高超的敘事藝術(shù)，隱藏在情節(jié)之外的。而這正是海明威的“冰山風格”。

作者顯然有意把多層次的含義融合在一個簡單的故事中?！?老人與海》在題材所限的范圍內(nèi)幾乎達到形式上的完美無缺、處理方法謹嚴、注意時間和地點的統(tǒng)一，行文簡潔而內(nèi)涵很深。另外，和極大多數(shù)巨著一樣，海明威的這篇小說讀起來可有不止一層的意思。一方面，這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帶有悲劇性的冒險故事。另一方面，這又是一個寓言，它描述了人所具有的不可征服的精神力量——一個人如何從災(zāi)難和實際失敗的環(huán)境中攫取精神上的勝利。再一方面，這是帶有宗教意義的一種隱喻，作者不引人注目地給這一主題添加了基督教的一些象征和比喻。他容許作者的想象力同時在兩個領(lǐng)域中活動，這兩個領(lǐng)域具有不同的意義和價值，一個注意寫實，有著動人的情節(jié)；另一個則側(cè)重道德說教，充滿象征的意義。

海明威在場景描寫、人物刻畫、人物對話等方面能夠做到冷靜客觀，讓事實代替自己講話，既簡潔精練又包含著豐富的內(nèi)容。他認為，冰山原則的基本要求是使露出水面的部分堅實牢固，亦即畫面鮮明突出，生動逼真，有實感。應(yīng)該把一切可以拋棄的東西，全部拋掉。凡是拋掉的東西都進入水下，這樣才能使冰山堅實牢固。讀者通過這堅實牢固的冰山，仍然會感到被拋掉的東西的存在。

在《 老人與?！分?，作者對老人八十四天沒有捕到魚只是進行簡單交代，將筆墨集中在后三天，側(cè)重寫圣地亞哥如何決心駛向遠方去釣大魚，如何和大魚周旋，如何和鯊魚搏斗。海明威忠于他一貫的寫作方法，細致地描寫人物的行動，諸如出海前的準備工作，出海后如何下餌，魚上鉤后如何跟它周旋，最后如何把它殺死了綁在船邊，以及如何和一條條鯊魚搏斗的整個過程，都絲絲入扣地用白描手法細細道來，用對話的簡潔、明快、有力，修辭的干凈，韻調(diào)的自然，形成了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海明威使用的語言和刻畫的形象鮮明具體，但是他的主題卻含蓄隱晦。初讀他的作品，似乎一目了然，但細心閱讀，又不免感到寓意深遠。使這些外在的事件表現(xiàn)出內(nèi)在的含義，不用解釋，也無需說教。正如作者本人所說：“這本書描寫一個人的能耐可以達到什么程度，描寫人的靈魂的尊嚴，而又沒有把靈魂二字用大寫字母標出來?！雹?/p>

冰山的風格，是海明威的創(chuàng)作個性的完美表現(xiàn)，反映了他的美學觀。因為海明威創(chuàng)作個性中的“迷惘”和“硬漢子”特征，只有在同冰山的風格結(jié)為一體時，才能使海明威成為海明威。作品中，圣地亞哥同厄運抗爭，那打不敗的精神和風度，以及小說所蘊涵的象征意義和作者深邃的思想構(gòu)成了水面水下兩個部分。二者的完美結(jié)合，是小說的成功所在。

第二、 凝練含蓄，簡約透明，富于象征的電報語言

在《老人與?！分?，海明威在塑造圣地亞哥時，很少使用描寫手法，更少使用形容詞，特別是華麗的辭藻；而盡量代之以直截了當?shù)臄⑹龊蜕鷦吁r明的對話。《老人與?！分袑υ挊O少，而在這極其有限的對話中，作者同樣運用一些句式簡短、詞匯準確易懂，如打電報式的語言來進行表達。這種簡潔凝練的對話，把人物的行動、心理活動，一目了然地擺在讀者的眼前，使讀者有親身在旁聽到之感。海明威的小說言近而意遠，平白而蘊藉，將簡約的文風發(fā)展到盡善盡美。這些充分展現(xiàn)了他高超的語言藝術(shù)。  

這些在《老人與?！分?，突出地體現(xiàn)為敘述凝練、行文流暢，情節(jié)和景物之間達到完美和諧的融合。在《老人與?！分?，他能夠以冷靜的觀點，流暢的筆觸，簡短的造句，單純平易的用字，寫出了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極其復(fù)雜的場面，卻沒有在其中暗示他要寫的是什么，他的注意點在哪里，他只是將幾個人幾件事情不分上下的列在一起，瑣碎地寫著他們的動作和對話，但是結(jié)果卻能使你獲得他所趨向的效果。這具體表現(xiàn)為，不僅小說中的人物不要思索只要動作，更使他的小說本身不要題材只要風格。他能運用任何一種、任何一段題材來衍成一篇小說，里面沒有中心人物，沒有故事，沒有發(fā)展，沒有結(jié)束，可是卻能夠使你從頭至尾讀下去而不覺得空虛。

在人物的描寫中，作者更注重了性格的刻畫。往往只是寥寥幾筆，便把圣地亞哥帶有傷感色彩的英雄式形象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他是個“后頸上凝聚了深刻的皺紋”，“兩邊臉上長著褐色的疙瘩”的老頭。長期的海上捕魚，給他的雙手留下了一道道數(shù)不清的“深深的疤痕”。這完全是一副蒼老、憔悴的模樣。但作者又賦予了他個性化的一面，“那雙眼啊，跟海水一樣藍，是愉快的毫不沮喪的?！边@充分體現(xiàn)了海明威所追求的“硬漢子”性格：精神上永遠是孤傲、自信的，盡管生活中常不走運，孤獨貧困，屢遭磨難，但他的希望和信心從來沒有消失過，現(xiàn)在又像微風初起的時候那樣清新了。行動上永遠是堅韌、頑強的，在失敗面前，他堅決否認失敗的可能性，和鯊魚搏斗中，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仍能夠保持積極的心態(tài)。即使在失敗后，仍能夠保持重壓下的優(yōu)雅風度。

從語言表征來看海明威的作品，其語言的確與簡練、準確的新聞報道語言有著一定的相通之處。但他不是一味地陷入在那個嚴格規(guī)定的文字圈子里而喪失個性，而是在這種堅實的語言駕馭基礎(chǔ)之上，通過艱苦的努力，形成了自己的文字風格。

      第三、巧妙自然，高超精湛，富于獨創(chuàng)的敘事藝術(shù)

瑞典皇家科學院在授予海明威諾貝爾文學獎時稱贊他“精通現(xiàn)代敘事藝術(shù)”?！独先伺c?！肪褪且粋€光輝的范例。它體現(xiàn)了海明威獨特的散文風格。《老人與?！返墓适潞芎唵危宋镏挥欣先耸サ貋喐绾托『ⅠR諾林兩人，情節(jié)也不算復(fù)雜。從表面看老人雖然失敗了，但在精神上他并不屈服，誠如他所說的：“—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給打敗?！边@部膾炙人口的中篇小說是一曲打不敗的失敗者的贊歌。

作者采用白描手法，按照故事的發(fā)展敘述老人圣地亞哥在海上的遭遇。小說開門見山地破題，—開始就用寥寥幾筆把整個故事點了出來：“他是個獨自在灣流中—條小船上釣魚的老人，至今已去了84天，—條魚也沒逮住?！苯又徒榻B了老人的外貌和家境以及他和馬諾林的情誼，然后把故事逐步鋪開。

作者在描寫人物時特別注意傳神，以簡潔的字眼畫龍點睛地勾勒出人物的性格特征。比如寫圣地亞哥老人，“他身上的一切都顯得古老，除了那雙眼睛，像海水一般藍，是愉快而不肯認輸?shù)??！北M管皺紋、疙瘩和傷疤象征著生活對老人的摧殘，但老人的眼睛卻反映了他的樂觀精神和不屈不撓的性格。

在樸素的敘述中常常襯托著五光十色的景物描寫。老人在海上3天3夜，風云變幻莫測，小船由近而遠?！昂０吨皇Ｏ乱婚L條綠色的線，背后是些灰青色的小山。海水此刻呈深藍色，深得簡直發(fā)紫了。”用顏色的變化來顯示海水的深淺，告訴讀者老人與小船離港灣越來越遠了。海上的日出，在水中映出斑斕的異彩，云塊的聚散預(yù)示氣候的變幻的逼近。這些抒情筆調(diào)使小說的敘述大為增色。

如果說海明威善于用白描手法寫景，寥寥幾筆就能夠勾勒出一幅清爽光鮮的畫面，那么，他的敘事藝術(shù)則具有持續(xù)性，以藏而不露的流動支撐著人物的活動。也正因如此，形成了海明威獨特的敘事風格。

冰山在海里移動顯得莊嚴宏偉，是因為它只有1／8露出水面。而這就是海明威所追求的藝術(shù)效果，也正是《老人與?！返乃囆g(shù)價值所在：凝練、深沉、耐人尋味。作者以簡潔含蓄的語言在一個單純的故事里蘊藏了深刻嚴肅的哲理意義。從海明威的作品中，我們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文字的魅力，更是一代文豪文字里所蘊涵的讓人深省的內(nèi)涵?！独先伺c?！芬舱虼顺蔀槲膶W史上的不朽篇章，廣為流傳。

本文來源：《文學教育》：http://www.12-baidu.cn/w/wy/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