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刑》的敘事策略與人性主題

莫言（1956-）原名管謨業(yè)，山東高密人，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在80年代初開始陸續(xù)的發(fā)表作品，1985年發(fā)表的《透明的紅蘿卜》由于獨特的敘述方式和豐富的想象力開始受到文學界的注意，第二年發(fā)表的《紅高粱》更是得到了巨大的反響和一致的好評，并同其他幾篇以《紅高粱》為故事背景、人物事物中篇小說共同構成了《紅高粱家族》。莫言總是將故鄉(xiāng)山東高密作為自己作品的背景，他用自己獨特的筆觸向我們展示了那片土地的狂躁、混雜、不安、無拘無束、充滿激情以及充斥在其中的酒氣和血氣，這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是較為少見的。除了以上兩部，他的代表作品有《天堂蒜苔之歌》、《豐乳肥臀》、《四十一大炮》、《生死疲勞》等?！短聪阈獭肥悄栽?0年代中后期發(fā)表的幾部長篇小說之一，小說主要以1900年的山東高密為故事背景，并穿插了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義和團運動、德國修膠濟鐵路等一系列事件，同時這些事件背后還隱藏著一段駭人聽聞的酷刑。在這部小說中，莫言充分的向讀者展示了他高超的敘事技巧了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雖然這篇小說是莫言在文化上的一次回歸，在轉化“民間資源”的基礎上向讀者呈現(xiàn)出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但在敘事上還是體現(xiàn)出了西方現(xiàn)代的敘事技巧，在人物的心理流動、跳躍、想象和聯(lián)想中構建整部作品的主體框架，框架下面隱藏的是莫言對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對刑罰文化的一種批判和反思，并且還揭開了中華民族獨特的文化心理。本文就將以此為切入點，重點分析《檀香刑》的敘事策略和其中蘊含的人性主題。

一、《檀香刑》中的敘事視角

莫言的小說一直以多樣化的敘事視角、獨特化的敘述模式和開放化的風格受到讀者和評論界的一致好評，實際上，莫言小說的敘事策略明顯受到了西方現(xiàn)代小說敘事手法的影響。《檀香刑》雖然是莫言的一次“撤退”，但在敘事的程度上并不是特別的明顯。

首先，《檀香刑》對限制敘事視角的運用?！短聪阈獭返臄⑹陆Y構主要采用了我國傳統(tǒng)戲曲結構形式，即鳳頭--豬肚--豹尾，因為結構的不同，敘事視角的運用也各不相同。鳳頭部和豹尾部都運用了第一人稱的限制敘事視角，主要是小說中四人主要人物的獨白，分別為“ 眉娘浪語”、“趙甲狂言”、“小甲傻話”、“錢丁恨聲”，四個人跟別構成各自的敘事主體，因而可以從不同視角共同講述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莫言第一人稱限制視角的運用則限制了敘述人對一些事情的敘述，這實際上就在開頭留下了一系列的懸念，而且四個人各自的敘述只是表現(xiàn)出了他們各自性格形象的一部分，讀者此時了解人物并不是完整的人物形象，同時在四人的敘述中讀者知道了孫丙會遭受到檀香刑和孫丙參加義和團的原因，但是具體的情節(jié)等則是模糊的，同時四人對孫丙不同的態(tài)度引起的一系列復雜關系也留下了極大的懸念。豹尾接著鳳頭還是運用第一人稱的限制視角進行敘述，將讀者原來不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

其次，《檀香刑》對全知敘事視角的運用?！短聪阈獭返牡诙糠重i肚采用了全知全能的敘事視角，全知視角是一種較為傳統(tǒng)的敘述視角，我國古典小說對其運用的較為廣泛，它又被稱為上帝視角，因為敘述者在這里知道的事情大于故事中的任何一個人，它就像一個講解員一樣，在作品中靜靜地向讀者講述著一個接一個的不是。通過全知全能視角讀者在這部分知道了孫丙加入義和團前前后后的一切原因。豬肚下面共分九章，每一章下面實際上都是一個單獨的故事，但這些故事之間有著內(nèi)在的本質(zhì)聯(lián)系，共同將孫丙抗擊德國的故事完整的呈現(xiàn)出來。正因為是全知視角，它需要肩負起敘述事件的任務，因此讀者在這部分不僅了解了孫丙抗德的故事，還知道了孫丙和知縣錢丁之間的斗須；還可以看到趙甲表演各種刑罰；又了解了刺殺袁世凱的是錢雄飛，在全知全能視角中，一幕幕錯綜復雜的場景不斷地的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而這些場景實際上就是那個時代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

二、《檀香刑》中的敘事語言

莫言在《檀香刑》中的敘事語言具有獨特的風格特色，與之前的作品有一定的區(qū)別。莫言在寫這部小說的時候明確表示過要選擇一種與過去不同的語言形式，也就是與以往西化不同的語言，實際上就是向民間傳統(tǒng)語言的一種回歸。

首先，《檀香刑》對貓腔的運用?！短聪阈獭吩跀⑹抡Z言上的一大特色就是莫言借鑒了家鄉(xiāng)的戲曲語言，貓腔的運用成為了這部小說最大的一個特色，其一直貫穿于整部小說的始終?！柏埱弧睂嶋H上就是莫言對故鄉(xiāng)戲曲強調(diào)在小說中的運用，同時它也是對民間文化和民間精神的一種象征?！短聪阈獭分谐霈F(xiàn)了大量的貓腔戲文，縱觀整部小說，小說本身也非常像一個戲劇的劇本，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看到了真實生活的一幕幕。貓腔在小說中的運用讓小說的情節(jié)更加的跌宕起伏，鳳頭部和豹尾部在每一章的開頭都運用到了一段貓腔戲文，戲文敘事語言的運用一方面可以交代出后面的故事情節(jié)，為下文打下了必要的鋪墊，另一方面也可以鮮明體現(xiàn)出了人物的獨特性格形象。純正民間戲劇敘事語言在整部小說中的運用不僅使得小說形成鮮明的敘述風格，同時加強了每個人物、每段情節(jié)之間的連續(xù)性，莫言給文中每個主要人物都搭配了適合的戲文語言，這更是強化了語言的地方色彩，同時貓腔的運用也便于文本的抒情，充分展示出了小說的地方性色彩。

其次，貓腔敘事語言運用的意義。貓腔在《檀香刑》中的運用不僅具有敘事和抒情的雙重作用，筆者認為其最大的意義是在文化方面，也就是對民間文化的一種發(fā)掘和構建。貓腔是莫言家鄉(xiāng)的一種民間戲劇藝術，它可以說是對所有民間文化的一種象征，同時它也代表著山東高密人民的精神和信仰。貓腔始終貫穿于整部作品始終，進而讓讀者深切的感受到流淌在高密人生血肉中的熱情以及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從小說中可以看到，貓腔戲劇文化并屬于現(xiàn)代的主流文化，實際上它是現(xiàn)在邊緣文化的代表,這些邊緣文化被遺忘在主流文化之外，一直不被人們重視且逐漸被忽略，但實際上它們卻包含著非常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和傳統(tǒng)觀念，莫言對貓腔敘事語言運用表現(xiàn)出了他對邊緣文化的關注和靠攏，同時也是對邊緣文化的構建。通過貓腔，讓讀者重現(xiàn)領略了神秘、夸張而且奇妙陌生的齊魯文化，更多的是顯示出了一股原始的生命力和心靈上的自我凈化，讓讀者也進行了一次心靈上的自我旅行，因此這種文化構建無疑是為人們提供了一種新的審美方式。

三、《檀香刑》中的人性主題

《檀香刑》是一部現(xiàn)實與魔幻相結合并帶有強烈民族色彩的一部小說，莫言在這部小說中依舊執(zhí)著于對人性主題的探索，讀者可以看到，小說實際上主要圍繞趙甲給孫丙實施檀香刑的過程展開，并在這個過程中之中穿插了許多零散的細節(jié)，人性的善惡就隱藏在這些過程細節(jié)之中。

首先，《檀香刑》中的反人性表現(xiàn)。小說中的趙甲是莫言主要描繪的一個人物形象，他實際上是我國刑罰文化的代表人物，刑罰文化同時又是我國民族性格特點的一個隱藏表現(xiàn)。實際上，刑罰文化本身的存在就極其不合理，它的殘酷性、陰鷙性都是反人性的一種表現(xiàn)，而文中趙甲實際上就是反人性的代表。趙甲從小就受到這種刑罰文化的熏陶渲染，因而形成了他黑暗變態(tài)且殘忍冷酷的特殊性格，在趙甲的眼中和心里，刑罰本事是一種藝術，它充滿著無限的魅力和內(nèi)涵，這只是一種對犯罪之人的一種懲罰，但是他并沒有認識到其實這是人類自我之間的一種變相的相互折磨，是人類自我之間的一種自相殘殺，趙甲在對孫丙實施檀香刑的過程中實際上已經(jīng)不具有了刑罰本身的意義，趙甲持有一種折磨人的快感心理，而那些看客則抱有一種欣賞品味的態(tài)度，莫言對此的描寫更是表現(xiàn)出了他們反人性的一面，同時也體現(xiàn)出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心理不合理的一面。

其次，《檀香刑》中人性主題的表現(xiàn)。莫言在《檀香刑》中主要表現(xiàn)出了三種隱藏于我國傳統(tǒng)民族心理下的文化特征，分別為刑罰文化、官場文化和民間文化，小說中的人性主題就隱藏在民間文化之中。孫丙作為民間文化的代表人物，在他的身上讓讀者看到了他對傳統(tǒng)民間文化的熱愛以及存在他身上的那種原始性的善良。孫丙雖然僅僅只是一個處于社會最底層的小人物，但是他的身上卻存在一種不畏懼強權的反抗精神，這與官場文化代表錢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參加了義和團并敢于反抗德國人，這種反抗精神本質(zhì)上代表了民間文化中那種最原始的野性沖動，但孫丙本人在人性的體現(xiàn)中特表現(xiàn)出了自身的缺點，也就是莫言發(fā)現(xiàn)了民間文化存在的另一面，缺少理性而導致的魯莽愚昧和滑稽可笑，因而孫丙的抗德行為在勇敢之余卻顯示出了其可笑的一面，從而使得孫丙整個人物具有了一股悲劇性的色彩，而他的人性卻在悲劇之中得到了一定的升華。

綜上，《檀香刑》真正想要表現(xiàn)的并不是殘忍的行刑過程，而是隱藏在其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小說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一個文化符號，都是一種文化的象征，所以，這是一部意蘊內(nèi)涵遠遠大于其形式的文學作品。

本文來源：http://www.12-baidu.cn/w/wy/1534.html《芒種》